燕乐二十八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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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隋唐宫廷燕乐(广义的燕乐包括九部乐、十部乐在内)的演奏活动中逐渐形成的宫调系统。北魏、北周、隋、唐几代的帝王,征集各民族民间音乐家担任乐工,在宫廷的饮宴享乐活动中演唱演奏音乐。各族乐工在互相学习、互相协作的音乐实践中,共同创造了一套记谱法和一套宫调系统。这套记谱法在早期是半字谱,后期发展为较完备的俗字谱,这些谱字的读音就是后世工尺谱的读音(工尺谱是俗字谱的同音转译)。这套宫调系统就是燕乐二十八调,包括调的名称,调与律的对应关系,调与调之间的同调式、同调域、同主音 3种关系的系统化认识。两者是互为表里的,半字谱、俗字谱的谱字及其读音(唱名)是演奏工具,二十八调系统是理论观念。这套宫调系统在唐代开元、天宝年间已在教坊中形成,《唐会要》与段安节的《乐府杂录》中,记载了它们的俗名(时号)。

燕乐二十八调的宫调系统理论观念,一方面继承了中原汉族从相和歌、吴声、西曲到清商乐中的传统宫调观念,另一方面吸收了西域传入的、主要是龟兹的乐调观念。龟兹琵琶家苏祗婆对传授龟兹乐调理论和乐谱起了重要作用。二十八调中有几个调沿用了龟兹调名,如沙陁、般涉、鸡识。后者经演变写作“乞食”,又分大小,简称“大食”、“小食”。至于龟兹调名的来源,尚有争论,有人认为主要受印度文化影响,有人认为传承了西亚古文明;也有人认为是汉代中原乐理术语的龟兹语意译。

燕乐二十八调所用的调式,有如下几个特点:

(1)以七声音阶为基础,在每一个调域的七声音阶中只选用4个音当主音。借用现代唱名来说,在7个自然唱名排列成的音阶中,只有re、mi、fa、so14个音可当主音,按照隋唐宫廷认可的理论,分别称之为羽、角、宫、商。

(2)同一均(调域)的宫调与角调两个主音并非相距大三度,而是相距小二度,即用这均的变宫为主音来建立角调式。这是下徵调音阶形态的民间音调反映到理论上的结果:下徵调(新音阶)是包含清角的音阶形态,此清角从中国古代雅乐理论所遵奉的正声调(古音阶)观念看来是宫音,把清角硬认作一均的宫音以后,实际音调里的角音就处在变宫的位置上了。这里以黄钟宫、越调一均为例(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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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均的变宫位置上的角音,称为“闰角”,以区别于宫音上方大三度的“正角”(每均的正角照例不作主音)。

(3)虽然对28个调的理论归类分为宫、商、羽、角4种,每种可处在7个不同的调域(均),分别统称七宫、七商、七羽、七角,唯独不见徵调;但实际上,角调的名称都从被归入“商调”类的调名中派生出来,而角调所强调的主音又是在那个调的主音的下方小三度。上述越角与越调的关系就是这样。从共用名称的关系中可以窥见,两者在实际使用中,具有同一组五正声宫调系统,既然角调所强调的主音在所谓“商调”的主音下方小三度也是当作正声来用的,那末它实际上就不是商调而是附加清角的徵调式了。这就是说,虽然在理论归类时由于宫廷雅乐理论不承认清角的地位,而把民间音乐中实际存在的下徵调音阶形态的徵音硬看做正声调音阶形态的商音,因而徵调一类在理论系统中未能成立,但实际上民间音乐在作为宫廷燕乐参与演唱演奏时,是有徵调式的曲调的,徵调是名亡而实存的。其他六均,情况无不如此。这类具有共同名称、共同五正声而两调式主音相距小三度的规律性联系,在后人记述中称之为“商角同用”,这恰好说明实际上是徵角调式交替。

(4)燕乐调又用“应声”, 位置在宫商之间, 在角调的曲调中应声更为常用,世称“八音之乐”。从雅乐理论观念看来比宫音高半音的应声,在清商乐的曲调里是比清角高半音的变徵,它的加入在下徵调音阶中糅进了正声调音阶的因素。以道调宫、小食调一均为例(表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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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音之乐”的存在,说明新古两种音阶形态在燕乐的某些曲调中已经综合运用。

(5)燕乐调“七羽”的俗名,多数不带“羽”字,直呼为“中吕调”、“仙吕调”等,而同它有共同名称的宫调俗名,则添加“宫”字,确指为宫,如“中吕宫”、“仙吕宫”等,这既说明:宫调式常是从同宫系统的羽调式派生而来的,这又是一类具有共同名称、共同五正声而两调式主音相距小三度的规律性联系,在后人记述中称为“宫逐羽声”,实际上常有附加变徵的羽宫调式交替;又说明,中吕调、仙吕调等象般涉调一样,其来源是七声音阶的“re调式”,实际旋律中不限于用羽调式的音调,很可能包含有商调式(附加清角)的音调,甚至徵调式(附加清羽)的音调在内,自由转换,以中吕宫、双调一均为例(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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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乐二十八调所用的调域,是由当时所奏琵琶的音位决定的。隋唐时不同来源、不同形制的琵琶,在同一宫廷演出场所并用乃至合奏,定弦自应协调。其方法是,所有琵琶主弦的空弦音高统一。这音在半字谱写作厶,俗字谱写作△,读音为“合”,成为燕乐调的音律体系的中心音。从中心音出发,依上五下四度方向辗转相生可达6次,依上四下五度方向辗转相生可达5次;所得音律虽已覆盖12律,但限于琵琶演奏技术的可能性,并非每律都能立一均,实际所用的调域只达到七均。表 4用方括号标出每均所包括的律位,但每均都未将“应声”计入,若要附加应声,可在右括号之右添一律位。每均的7个律位格子中,4个写有燕乐调名,调名所竖对的律位谱字就是这个调的主音所在。因此从这表上不仅能看出每个调名的调以哪个音为主音,包括哪些音位,以及几个调之间的同调域关系,也能看出几个调之间的同主音关系。例如在“合”字下的竖列中有高大食角、中吕调、越调、正宫,表明这4个调同以合字为主音(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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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燕乐二十八调的记述与研究,中国历代有不少著作,如《隋书·音乐志》、唐段安节的《乐府杂录》、唐杜佑《通典·乐》、宋陈旸《乐书》、沈括梦溪笔谈》、《宋史·乐志》中的“蔡元定燕乐书”、姜夔的《白石道人歌曲》、王焯《碧鸡漫志》、张炎《词源》、凌廷堪《燕乐考原》、日本学者林谦三《隋唐燕乐调研究》、岸边成雄《西域七调研究》、《燕乐名义考》、中国学者杨荫浏中国音乐史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