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学智:历尽苦难“红心”不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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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学智,上将,1913年2月出生,1929年参加革命,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解放后,出任过解放军总后勤部部长兼政委,中央军委副秘书长等。当选过第五届全国人大常委,第七、第八届全国政协副主席。

洪学智身材伟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既不失武将的威严,又颇具儒将的风采。 当你有机会静静地坐在富有传奇色彩的老将军身边时,你会感受到晚年洪学智魅力依然。的确,那坎坎坷坷的人生,那轰轰烈烈的事业,那浓浓淡淡的苦乐,那甜甜美美的情思,如梦,如烟,如云,浸润着无声的爱,从将军的记忆深处中飘逸出来。

吃大户“混个嘴”的孤儿“举起了右手”

位于大别山北麓的安徽金寨县(原河南商城),是全国著名的“将军县”,从这里走出了共和国将军59名,“百战将星”洪学智便出生在这里的一个贫民家庭。旧中国,军阀割据,连年混战,遇上旱灾、水灾或瘟疫流行,灾民到处逃荒要饭。“那时候,谁管老百姓的死活呢?”洪学智愤愤地说。 他三岁那年,母亲去世,是父亲和姐姐把他带大。洪学智回忆说:“我家里很贫穷,租人家大小四间草房居住,只有两亩贫瘠的山坡地。但是父亲心灵手巧,靠裱糊字画,烧制木炭,编织手工艺品,以及开一个小杂货铺,勉强养家糊口。”但省吃俭用的父亲,想了多种办法送洪学智读书上学。

10岁那年,洪学智上学时,《三字经》、《百家姓》、四书和国文是当时的必修课。自然,不明其所以的洪学智照样在老师的指导下死记硬背,居然也学会了不少字,有些段落还能倒背如流。小学快毕业那年,父亲因为长年劳累过度而病倒,不多久便撒手西去。失去了生活依靠,于是洪学智失学了。不久,余海若、刘伯力这两位当地的共产党员为掩护共产党活动,在刘氏祠堂办了一所小学。校长余海若见洪学智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便让他到学校半工半读。 余、刘经常在校秘密召集农运积极分子开会,每逢开会,就叫洪学智在校大门口放哨。有时候,他们还派洪学智秘密送信。一天晚上,他们送给洪学智一本油印的《共产党宣言》,洪学智说:“这是我最早接受到的进步思想,知道马克思的思想是为我们穷人的。这期间,他们向我传授知识,讲授革命道理,要求严格,生活、读书都非常照顾我。”

当年暑假后,由于经费短缺,学校办不下去,失学的洪学智被介绍到一个远房亲戚家做短工,也只是混了个嘴。 这时,地方农民武装尤为活跃。一个冬夜,突然有人找到洪学智住的草棚里,问:“你愿不愿参加我们的联庄队,也就是‘穷人会’?”经过一番解释,洪学智了解到这个组织公开的性质是防匪防盗,实际上“专门吃大户,帮穷人找出路”。 1929年5月6日晚,洪学智等联庄队成员揭竿而起,举行暴动,连续攻破几家地主大院,开仓放粮。同时,秘密打入民团的地下党人鸣枪起义,这就是继鄂豫皖地区黄麻起义之后的又一重大行动——商南起义。 起义成功后,洪学智报名参加了商城游击队。

1929年农历五月的一天晚上,洪学智等三四个人围在一盏小油灯前,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周围,举起右手宣誓:“坚决革命,服从领导,行军不掉队,打仗不怕死,遵守纪律,不泄露秘密,永不叛党。”今天,洪学智还记忆犹新当时的情景:“宣誓结束后,党代表握住我的手郑重地说:‘从今天开始,你是共产党员,不再是普通群众了;过去是别人领导你,现在你要起模范带头作用,要领导别人了。’”

活着,就是为了战斗

不久,洪学智成为一名红军战士,当班长、当小队长,管打仗,作宣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的想法很简单: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了,只要没被打死,就继续与敌人拼命!” 苏家埠战役,第一仗重机枪连连长冲锋时牺牲,第二仗第二任连长冲锋时又牺牲。于是,洪学智在火线中被任命为机枪连连长。战役结束的前一天,他冲锋陷阵,英勇杀敌。在一个小坟头前,洪学智还没来得及卧倒,只听“叭”地一声,敌人一枪打在了他的肺叶上,他应声倒下,鲜血从左胸部位汩汩地冒,他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于是,洪学智被抬下来住进红军医院。在出院后躺在担架上找部队时,正好路过家乡。

快到家门口时,他怕亲人为他担心,就从担架上下来勉强步行。他的大爷、大娘正在场上打豌豆,一见到洪学智两眼直发愣,好半天才问:“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你的……”乡亲们挤满一院子。洪学智出院时领了两块钱,用一块钱买了盐,趁这时分给了大家,另一块钱给了已经出嫁的姐姐。 家人劝他不要再走了,但洪学智归心似箭。他借口去山上姐姐家,就顺着山崖上的羊肠小道找部队去了。 到部队后,洪学智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信中有这样一句话:“……作为红军,反对派一天不消灭干净,我就一天不能回家。” 长征途中,洪学智又参加了枣阳、两河口、子午镇等血战。然后,在秦岭山脉中攀岩涉水,兼程急进,历尽千难万险,进入四川通南巴,他参加了粉碎“川陕会剿”、“六路围攻”以及三家坝、空山坝、旺苍坝、丹巴、天全等等无数次战斗。在黑水芦花,洪学智作为红四军政治部主任,负责迎接彭德怀三军团以及给中央纵队弄粮草、安置一方面军的伤病员,重任在肩,夜以继日地劳累让他病倒了,伤寒病,昏迷不醒。他的警卫员见首长性命可能难保,自己也不想活了,便一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秘书长也因为高山缺氧骤然死亡。也许是该他大难不死,一位70多岁的老中医又救活了他。

革命烈火考验爱情忠贞

1936年5月30日,红四方面军在一块草地上召开全军运动会,洪学智作为军政治部主任,和军长王宏坤、参谋长陈伯钧等坐在主席台上。 体育比赛结束后,又表演文娱节目,大会宣布由供给部和卫生部的两个女兵班给大家唱歌。这时,张文(原名张熙泽)带着供给部一班的女兵走到主席台上,唱了一支《打骑兵》和《捉活牛歌》。张文起音,女兵班嗓音清脆、甜美、悠扬,此起彼落的美妙歌声,引得台下男战士们呱呱呱地拍巴掌。齐刷刷的掌声,粗旷宏亮的叫好声,像陡然涌起的巨浪,整个现场沸腾了。

洪学智至今还记得,“唱完后,她们羞得不行,低着头跑回队伍中去”。 这天夜晚,已经33岁的洪学智失眠了,他的脑海里始终有张文的歌声在打转,始终有她的身影在闪动。他发觉,自己爱上了张文。洪学智清楚:张文出身很苦,10岁就给地主当佣人;红军解放她的家乡四川通江时,她与哥哥一起参加了红军。一想到“爱”这个字眼,洪学智想:自己是三十好几的人啦,人家还是黄花闺女,会同意吗?倒不如先托个人探探姑娘的口气,人家不同意的话,也算了结自己一份心思。 于是,洪学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供给部的谢政委。谢政委是个热心肠,在他的“撮合”下,张文与洪学智喜结良缘。

结婚刚一个月,洪学智便到“红大”(“抗大”前身)学习,一别就是三年,且杳无音信。“是在延安,还是上了前线?”张文日思夜想,明显消瘦下来。“要是他还在,怎么不来找你呢?别等他了,再找一个吧。”女友们纷纷为张文出谋献策。但是张文执拗着要等下去。

一年初夏,张文来到“抗大”学习。一天,她正在窑洞里看书,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张文推开窗一看,见洪学智正站在坡下向她微笑。后来她才知道,洪学智是受到“张国焘路线”牵连而“失踪”的。

此后,行军打仗,枪林弹雨,恩爱夫妻经受着血与火的考验。穿过一道道山岗,渡过一道道河流,闯过一道道封锁线,洪学智夫妇在抗日烽火的枪林弹雨中不仅经受了生命和人格的考验,也锤炼了坚贞的爱情。在晚年,他们依然相伴如初。

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本色依然

晚年的洪学智回忆起自己的革命生涯时,心潮怎么也不能平静。“我十几岁跟着共产党闹革命,从鄂豫皖根据地转战川陕到参加长征,从坚持敌后抗日斗争到从东北会师南下的解放战争,后又奉命参与指挥抗美援朝战争,在20多年的战斗岁月里,哪一天不是在同敌人进行殊死的搏斗,哪一天不是面对着生与死的抉择……我们进行了几十年的战争,不正是为了要换来今天的和平吗!” 然而,和平年代,政治斗争依然尖锐复杂。对洪学智来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考验着他。正所谓“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 !1959年庐山会议以后,洪学智受到“彭德怀问题”牵连被下放到吉林省

在下放期间,有一次,一个同志告诉洪学智,说毛泽东问韩先楚:“好久没有见到洪学智了,他到哪里去了?”毛泽东托韩先楚转告洪学智:“庐山会议,他是个认识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后来,韩先楚将毛泽东的话转告给了洪学智,这使洪学智激动不已。他对韩先楚等同志说:“请你们转告毛主席,我现在在吉林工作很好,学了很多东西。” “文革”后他失去了工作的权利,“三反分子”等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的头上。他被下放到一个名叫金宝屯的农场进行劳动改造,“我被安排在加工连,喂猪、喂鸡、磨豆腐、磨面粉等等,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得干。那时,我已接近60了,可我身体好,个头大,一二百斤的粮食袋子我还能扛得动。”

天长日久,洪学智在农场广大职工心目中树立起很高的威望。有几次下工后,洪学智总会发现家门口放着一堆新鲜蘑菇,很是纳闷。终于有一天,他在家休息,才看到送蘑菇的人是农场里的一个哑巴。原来,那个哑巴经常一边放马一边采摘野生蘑菇,然后悄悄地给洪学智送去。这种人间真情,令洪学智十分感动。 当时曾有人问他:“从总后勤部部长降到一个省的厅长,你不觉得亏吗?”洪学智回答:“参加革命不是为当官,有利于革命的工作我就干。被降职使用我也不懊恼,能为党和人民继续做事情,也就别无所求了。”

豪迈、幽默、淡泊的耄耋将军

新华社记者郭殿成曾说,洪学智将军无嗜好,不打牌,不下棋,不跳舞,亦不喝酒,不喜看戏,惟以工作为爱好。因不胜酒,洪学智每逢酒宴便为好酒者“进攻”对象。每遇难应酬之宴席,他自备手巾一条,饮酒时假以毛巾擦嘴,将“进口之物”快捷吐出,因而“酒量”大增。 他性和蔼,胸宽广,有海纳百川之气度,谈吐也不失风趣幽默。

1987年12月,军委办公厅举行团拜会,新上任的军委领导同志与大家见面,同贺新年。曾经多次起落而复出的洪学智,迈步登台,不由自言自语:“这上台就要想到下台哟!”声音洪亮,台下笑声满堂。 这位历尽沧桑的将军豪迈而幽默,看性情确实不像一位高龄老人。他每天看书看报看材料,居然不用戴眼镜,走起路来,甩手抬腿,一米八的身板直挺挺的,军人雄风不减当年。 2003年2月,洪学智90大寿。当时,为了避开大家祝寿和探望,洪学智夫妇去了南方。不料,正赶上“非典”疫情爆发。他在深圳时,尽管听外边盛传疫情之肆虐,但处事不惊的洪学智还是坚持行程,住了下来,并相信党和政府能领导人民战胜这场灾难。生日之际,他没有惊动他人,只是自己的后辈们自费到深圳团聚。

尽管已退下领导岗位,他还同身边工作人员一起学习,每天收看电视新闻,关注国家的建设和军队的发展。到了晚年,像当年关爱战士一样,洪学智不忘把炽热的情感投入到对祖国年轻一代的培养和教育上。

一次,他看到《光明日报》刊载首批高校收费生情况一文中,特别提到北京大学一位来自革命老区的贫困学生学习刻苦,但生活的困难给学习带来不便。事情牵动了将军的心,他找来夫人张文,商量全家如何捐助贫困学生。洪学智夫妇感慨道,革命军队的发展始终没离开过群众的支持,当年我们都在老区打过仗,对老区的人民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如今老区的孩子能考上北京大学不容易,我们就是节省点,也要为他们做些事情。 于是,洪学智夫妇和子女中的六人通过北京大学有关部门,一帮一地捐助八名来自湖北红安、山东沂蒙、四川、广西等老区品学兼优的学生。每逢节日来临,洪学智全家还给孩子们送粽子、送月饼;二女儿为学生买手表、收音机,还让孩子到家中学电脑,到家里吃饭;小女儿照顾着八名学生中惟一的女孩,经常给她买衣服;儿媳为所捐助的学生又是买毛巾被,又是送饭,关心程度不亚于自己的孩子……老将军这样吐露内心的朴实情愫:“我们力所能及做点实事,尽一份责任,关键的是通过对这些孩子的关心,激励他们成才,多做贡献。”

多年来,洪学智的生活一直很简朴,一身衣服、一双素面布鞋一穿就是几年,一日三餐也是简单普通,从不浪费。夫人张文还自己纳鞋底,做布鞋。他们身体力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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