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为友拜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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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与胡絜青都是满族人,皆属正红旗。北京旗人有养菊的传统。老舍与胡青都爱花,爱看花,爱养花。但是他们的前半生时逢战乱,居无定处,无法养花。1950年老舍一家定居于北京东城丰富胡同19号,小院就成了他们一家的养花场地。他们在院中植上了两棵柿树,不几年,秋天丹果累累,小院得名“丹柿小院”。老舍与胡青夫妇以四季花卉装点小院。百花中菊花是他们最钟情的花卉。并为养菊付出了心血和劳作。

老舍与胡絜青爱菊花有俊雅的形态,有高洁、刚烈的性格。胡絜青说,当深秋、初冬时节,菊花傲霜斗寒盛开,即使花谢蕊枯依然紧紧结在枝头,“宁可抱香枝上死,不随黄叶舞秋风”。老舍与胡絜青极其崇尚菊花此种高贵的品格。

菊花美,但养菊却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胡絜青深知种菊要有一定的知识,要付出巨大的劳动,由小芽到大花,经过四季。而老舍更有深刻的体会:“北京的气候,冬天冷,春天多风,夏天不是干旱就是大雨倾盆;秋天最好,可是忽然会闹霜冻”。除了克服自然条件的困难,要养花,老舍清楚自身条件的限制:“我不是有腿疾吗?不但不利于行,也不利于久坐”。“在我工作的时候,我总是写了几十个字,就到院中看看,浇浇这棵,搬搬那盆,然后回到屋中再写一点,然后再出去,如此循环,把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结合到一起,有益于身心,胜于吃药”。老舍是把养花当作一种治病的“体疗”。

成为养花专家的胡青,担任着种菊的工艺技术操作,她是在舒子祥大哥指教下对菊花的习性、需要的肥料品种以及施肥的规律都谙熟于心。她勤于莳弄,精于造型,叫菊花按人的意志开花。培育期的繁琐劳作是难以想象的,如在菊花生长期,每遇降雨,雨后必须用喷壶将接近地面而溅上泥土的菊叶,一片一片地用清水喷洒洗净,避免烂叶影响菊花的整体形象。胡絜青每天躬背弯腰面对的可是数百棵菊花呀!

胡絜青年年养菊,久而久之,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比如她对每种菊花品种的识别,从春天的菊叶就可分辨出。她说,菊花的品种不一样,叶子也不相同,有三歧两缺的,五歧四缺的,多到七歧五缺的。叶裂缺刻圆钝的多为宽瓣花类,叶裂缺刻尖锐的多是细瓣花类,而叶背中肋有深色纹路的以紫花为多……,不知不觉中胡青真正成为了养菊专家。

丹柿小院里日常的花事除了由胡絜青、老舍管理外,也有全家动员的时候。老舍写道:“要是赶上狂风暴雨或天气突变,就得全家出动,抢救花草,十分紧张,几百盆花,都要很快抢到屋里去,使人腰酸腿疼,热汗直流。等二天,天气好转,又得把花儿都搬出去,就又一次腰酸腿疼,热汗直流”。1956年夏天,丹柿小院里的三百棵菊秧还在地上,没有移栽到盆中的时候,下了暴雨,邻家的墙倒了,砸死了30多种、一百多棵菊秧,全家都几天没有笑容。可见老舍、胡青的菊花情也深深地陶冶了孩子们。老舍说:“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花有实,有色有香,既须劳动,又长见识,这就是养花的乐趣”。

老舍与胡青每年都要把菊花的美献给朋友们,与之共享乐趣。秋天,蟹肥菊香的季节,老舍一家忙着把丹柿小院的厢房腾空,把上百盒菊花按着高低码放整齐,甚至将餐厅也临时改作花的展厅。一切就绪,这个不逊于当时公园举办的“菊花展”,就正式开幕了。下面摘录著名戏剧大师、老舍与胡絜青的至友曹禺对丹柿小院菊花会的一段描述:

他好花,尤其爱养菊花。到了秋天,他的小院里便摆满了灿烂夺目的菊花。这是他和夫人胡青同志共同培育的。宋朝有个周敦颐,写了一篇短短的散文说:“菊花之隐逸者也”。而老舍先生从来不是“隐士”,他是喜欢和朋友们同乐的。因此,当他的菊花成群成山,亭亭玉立,欣欣怒放的时候,他必然请许多朋友来家中赏菊。有时还在家中便餐饮酒,那时我也喜欢喝上两杯。几杯酒到了肚里,竟颓然醉倒在桌下,四座笑声朗朗,朋友们是那么欢悦。

丹柿小院里的这种赏菊会,能在一个金秋连续举行好几次,请来一拨又一拨的赏菊友人。主人是要把一年的辛勤,把一年的菊香送到朋友们心中,尽情地、毫无保留地。

伟大的文学家老舍在丹柿小院,养花、写作,生活了16年,度过了他的晚年,创作了《龙须沟》、《方珍珠》、《女店员》、《茶馆》、《神拳》等26部戏剧、电影剧本和《正红旗下》、《无名高地有了名》两部长篇小说。

自五十年代起师从于国画大师齐白石和于非的胡青,年年以她亲自栽培的菊花作为写生对象,用重彩双勾工笔技法,把丹柿小院绽放的菊花品种一一描录下来,共得百幅。《百菊图》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姹紫嫣红的百幅菊花在1998年举办的《胡絜青艺术大展》中与她的另外近百幅画作,同时在美术馆大厅展出时,以其精湛的艺术震惊了慕名而来的观众。鲜花如山,观者如流,表达了人们对这位爱菊、画菊,为菊奉献出大半生辛勤的高龄女画家的敬佩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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