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寿与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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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报载,近年来,一大批才学横溢的科学家、艺术家等都在50岁上下猝然去世,不少知识精英在事业如日中天时突然撒手人寰。如今,英年早逝,已是笼罩在四五十岁中年人头上的阴霾。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压力大;许多人往往身兼数职,而长期超负荷工作,事事倾力而为,连轴转带来的体力透支,常常导致溘然而逝,甚至连遗言都未及留下。有鉴于此,笔者撰写了本文,以促猛省。

(一)

人们都知道,养生之目的无非是为了身心健康,延年益寿。然而对待“寿”,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日本兼好法师曾道:“寿则多辱,即使长命,在四十以内死了最为得体”。“五·四”运动时,被誉为新文化运动健将的钱玄同,更有惊世骇俗之言,鼓吹什么:“年过四十,最好杀头”云云。然而他却坚持活到53岁才去世。从养生学出发,笔者非常赞同现代国学大师钱穆先生之言:“人生不寿,乃一大罪恶”。直到其96岁高龄临终前3个月,还以“天人合一”这一传统文化“专一玩味”,由于最终“澈悟”而感到“快慰”。这位终生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国学泰斗,与那些把中国传统文化说得漆黑一团、一无是处的民族虚无主义者作了坚决的斗争。他认为,现代化应是自身传统的现代化,是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现代化,“非可以自外巧取偷窃而得”(见《钱穆评传》江西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钱穆生逢乱世,流徙动荡,却能自励自强,在“独立苦学,外绝声华,内无假借”中,从一个没读过大学的乡间教师,而步入藏龙卧虎的北京大学执教,先后著书75部,累计达1600万言,诚可谓现代学术界一奇人。说起钱穆的“延寿情结”,缘起于他家的“三世不寿”。钱氏的祖父37岁辞世,其父则41岁,其长兄乃40岁。家中“三世不寿”,无疑会在钱穆的心里投下阴影,加上他本人先前也是体弱多病(17岁时,患伤寒病几乎死去),所以勤奋读书的他不能不注重“年寿”之事。他有幸读到《钱大昕年谱》,得知此翁中年时体质极差,后知养生而转健,并享高寿而治学有成,遂深受鼓舞。于是,在生活中重视起居有常及勤习健身之道。1918年,是24岁的钱穆读书与静坐最勤奋的一年。每天下午4点他必在寝室静坐,并由此体悟到人生最大学问在于能虚此心,心虚才能静,才能排除心中杂念,才能专心致志攻读和思考问题。在北京大学任教期间,爱好大自然的钱穆,遍游近郊名胜,还曾4次远游大江南北。他自称:“读书游山,用功皆在一心”。在心境上“拿得起放得下,洒脱自在,不为物所累”的钱穆,深明阴阳、动静之道,故而每每起床后,便做眼保健操,打太极拳,散步。他还喜种盆景,下围棋,唱京剧,钱氏弟子称乃师是“很懂得生活之人”。钱穆的一生,可用一个“勤”字去概括,即:勤读书、勤健身、勤教学、勤著书。曾国藩在给儿女的遗嘱中写有:“勤则寿,逸则夭;勤则有材而见用,逸则无劳而亲弃”。信然!

(二)

笔者第一次听到“马一浮”之名,是在已故友人、书画家傅周海处(近代著名书法大家马一浮先生是他的启蒙书法老师)。后读《马一浮评传》,始知马氏于佛、道、儒,文、史、哲无所不精,博综百家,如海纳百川。其生平交游如谢无量、熊十力梁漱溟李叔同、苏曼珠、夏丐尊、朱光潜等,皆一时名流。而夏承焘、丰子恺等则以后学晚辈自居。广洽法师曾云:“弘一大师(李叔同)在俗时,虽年长马先生二岁,却经常登门求教,终于赖马先生之接引,悟道出家”。

马一浮的身体从青年时代开始,由于攻读劳累而经常生病,但他懂得医道,曾言:“吾虽知医,不轻为人处方。尝谓医生不可为,良医治未病,其次治初病。病久而重,治之甚难”(友人谢无量有一次患头痛病,多方求医无效。马氏为他望舌、切脉后,道是“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似宜滋水涵木,则风自息”。他处方十味,服数剂后,谢氏之病渐愈。20世纪30年代,浙江名医陆无病、王邈达等,碰到医学上的疑难问题,皆请马氏为之论定)。他还说:“道家讲修炼,对延年益寿确有好处,但终不能长生不死”。他在与病魔抗争中得出了《养生四诀》,云:“食要少:甘淡薄,远厚味,随分有节,不贪不过,此为却病之要。睡要早:以时宴息,身心轻安,不昏不昧,不杂不扰,此为养气之要。心要好:常存爱人,不起恚,与物无忤,自保太和,此为调心之要。事要了:了有二义,一、了达义,谓洞达人情,因物付物,无有滞碍。二、了当义,谓敏于作务,事至立办,无有废顿,此治事之要”。马一浮一生有三好:一好读书,二好友朋,三好山水。他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一般都早睡早起,起床后即盘坐入静炼养,尔后略进早点。他认为:“天下最近者,莫近于自己身心。今入只知向外驰求,徇物忘己”。这是很可悲的!抗战时期,因战事带来的困苦和惊扰自不待言,但身为哲人的马一浮却能以常待变,真正做到了“天下虽干戈,吾心仍礼乐”。丰子恺曾在文中追忆了当时的情景,他写道:“我每次从马氏门中出来,似乎吸了一次新鲜空气,可以继续数天的清醒与健康”。数十年后,丰子恺也能处变不惊,临难而安了。十年浩劫中,他把坐“牛棚”看作参禅,把“批斗”看作演戏,把夜晚过黄浦江去“游斗”,看作是“浦江夜游”。回到“牛棚”,依旧吟诗诵词,谈笑自若。丰子恺享年77岁,而“佛学大师”、“一代儒宗”、“国学大家”、“爱国诗人”的马一浮享年85岁。如果不是“文革”,二人的年寿当更长些。

(三)

陈撄宁,道号圆顿子。为近现代道教史上造诣高、影响大的学者,道教界高功易心莹、乔清正、杨祥富、蒋宗翰等待陈氏以师礼,中医界也重其医德医术而称颂求教。陈氏乃龙门第19代居士,虽未正式受戒入教,但毕生殚精于道教及养生学研究,成就颇著(可参阅李养正撰写的《论陈撄宁及所倡仙学》)。陈撄宁自幼受家教苦读古籍,少年即具坚实儒学功底。但由于其体质虚弱,加之学习用功太过,少年即患童子痨,为自救遂停学而改习中医。后偶在医书上看到仙学修炼法,初试无效,坚持练下去渐有起色,生命得以保全,从此走上研究仙学养生的道路。民国初年,陈氏在上海白云观攻读《道藏》,从32岁到35岁,连续3年终将该书从头至尾看过一遍,他是近现代以来唯一看遍《道藏》全本的学者。故而陈氏知道,该书的确蕴藏着十分丰富的养生学资料。36岁至55岁期间,陈氏一面阅读养生诸书,一面大量涉猎文史哲及医佛典籍,借以修心养性。除了静阅外,他还动游,曾出访庐山、北京西山及苏浙皖三省名胜。他还将自己从《道藏》中研究出来的高深修炼法推向社会,为民众谋福。陈氏青年时期,喜看各种科学书籍,曾随其兄学习物理、化学、数学等,又研读中医理论,精于医术,所以他具有近代科学的头脑和眼光。陈氏认为,道教的优良传统应以老子为代表,“从整体宇宙观出发,然后将自然之道、治国之道、修身之道三者都归纳于一个共同的自然规律中”。陈氏还告诫说:“吾人今日谈及道教,必须远溯黄老,兼综百家,确认道教为中华民族精神之所寄托,切不可妄自菲薄,毁我珠玉,而夸人瓦砾”。按佛教净土宗旨,学佛以求生西方,陈氏则表示“西方虽然好,但我不愿去”。因为“我们既生为中国人,没有将自己的国家改善完善,徒然羡慕外国世界,想抛弃本国往外国跑,试问成何体面?”(《答复北平学院胡同钱道极先生》)。显然,这个“西方”乃指欧美世界。陈氏的学问经历了由儒而道,由道而佛、由佛而仙的过程。陈氏倡导的仙学,虽讲性命相依,但更以命为重。他认为命如灯之放光,灯油是命,灯光则是性;离命而见性犹如有灯而无油,无油之灯又如何能放光?陈氏不赞成出家修道,而主张夫妻双修双证,这符合阴阳互补的原理,又能为一般人所接受。由于精通养生之道,陈氏年逾八十仍耳聪目明,步履矫健,享年89岁,如非“文革”大难,则可超越期颐之年。

美国著名未来学家约翰·奈斯比特在其《亚洲大趋势》一书中有一段话:“西方人正在从东方‘进口’思维方式和传统观念。他们身体力行东方精神的热情是前所未有的。瑜伽和中医占去了50岁左右家庭妇女的多半精力。中国针灸和日本按摩诊所在美国任何一个主要城市都随处可见。过去怀疑针灸和按摩的人,已被其神奇的治疗效果所折服。……公园里80岁的东方人和30岁的西方人一起打着太极拳。‘进口’的范围还远不止这些。真正的东方迷们已经进入东方智慧的第二层次,他们兴致勃勃地……研究道家的打坐,更别提那已有四千年历史的内功修炼方法——气功了。东、西方两种文化、经济交融之时,世界将会更加生机勃勃”。奈斯比特还说:“东方崛起的最大意义是孕育了世界现代化的新模式。……它要引导西方一起迈入机遇与挑战并存的二十一世纪”。现在,不少有远见的西方人士都在尽力研究中国的传统文化,并提出“西方的病,东方的药来医”,形成了“东学西渐”的新态势。而笔者要说的是,东西东西,“东”与“西”结合,才成为“东西”,否则就不是“东西”!

面对今天这个纷繁的世界,人们的生存压力越来越大,英年早逝的现象应高度重视。提高生活质量,追求更长年寿,构建和谐社会,应是人们的主流养生观念。在倡导养生益寿的过程中,我们尤要重视东方文化,从传统养生理念中汲取精华,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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